似水流年

古の日月

似水流年（来自月华零的庸澜，由古の日月授权发表）

   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/就像一张破碎的脸/难以开口道再见/就让一切走远/这不是件容易的事/我们却都没有哭泣/让它淡淡的来/让它好好的去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——蔡琴《恰似你的温柔》
【Again.】
        早已记不清楚，那是第几次去车站接你归来，小心地帮你提着包，半步不离地跟在你身侧，随步履飞起的深蓝衣角晃得眼睛生疼。
        明明是熟知的路线，却总会在人群的躁动下感到不安，怕被撞倒，怕踩到别人，怕和你走散。
        但显然，上苍注定爱开玩笑，将想法接二连三地实现——突然从身侧冲出的人令我险些倒地；退后一步，想稳住身形却意外踩中来人；慌乱的道歉后，回过身便已不见你的踪影。一时间，像被拔去插头的机器般停止运作，一动不动的呆望着你离去的方向。
        不断有穿着各异的人群涌入我的视野，没住原来的颜色，唯独不见你的蓝。
        原来，你又一次将我独自扔在这里，一如往昔。
       
【The taunt.】
        头一次去车站迎你回来时，我还不足十岁，低矮的个头在你看来不过是个小娃娃。自告奋勇地伸手接下你手中的包时，我分明看见你眼中肆意放大的嘲笑。
        “很重的，”你笑道却松了手，任由我几乎被包“压倒”，“别弄掉了，东西会碎的。”话还未落，同行的长辈便伸手要帮我拿包，分明是怕我弄碎了你的“珍宝”，于你而言似乎又成了什么宠溺。
        只见你冷了音调：“做什么？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，连提个包都不可以吗？”如刺的目光狠狠扫过众人，最后定格在我身上。或许是察觉到了你的怒意，又或许是真心的对你有所愧疚，那长辈也只好讪讪地收回手，便再无言语。
        “走吧。”你说，目光却仍是停留在我的身侧。
        硬着头皮，跟在你的身后快步走着，怀里抱着那个沉重的包。忽然你放慢了脚步，从一行人的最前头，退至队尾。不得已，我亦随着你退到了最末处。
        人、生人、陌生人，目及之处尽是这样或那样的不熟悉的面孔。又忆起十几分钟前，你命我在原地等你。彼时同行的长辈早已兀自走远，你难得的笑颜吓得我不得不点头答应。可若是早知道，你不会回来寻我，就是被你怒目相待，我也不会松手放你离开。
        不记得是在原地站了多久，不记得是第几个过路人打算“出手相救”，亦不记得是哪一次的碰撞将包弄掉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只是愈发清晰地意识到“你不会回来寻我”。恍恍惚惚地呆立了许久，终是放弃了无望的等待，随和善的站内人员去寻你们。
        又一次步入人流中，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可却少了之前的慌张，依着身侧的人刻意放缓的步子安心地前行，而后遇见神色匆忙的长辈，并不见你。“他在车上了，说是有点累了，”见我疑惑，长辈絮絮地解释道，“不过你到底去哪里了？不好好跟着走，跑去哪里玩了？要是走丢了，你要我怎么和你爸爸交代……”原来，这就是你的解释，我微敛了眼睑，将怀中的包抱得更紧。
        “碎了。”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，视线却不敢迎向你。
        “呵，”你静静地盯了我许久，轻笑出声，“不也就只是这样。”说罢，你把脸转向车窗，任凭如流水般连绵的树影就着灯光于你的脸上喧哗淌过。而你眼中不时闪过的是寂寥，是嘲讽亦或是不悦，我终是无从知晓。
【The care.】
        我收回远眺的目光，低下头拢了拢怀中的包，绽开一丝苦笑：“你又扔下我了。”微弱的叹息被流动的人群浸没，随即迈开的脚步亦打散了它。
        本打算径直走向停在站外的车，可偶然瞥见站内的小型超市，想起你因晚点而至今空腹的状态，便顺道进去买了些吃食给你垫胃。
        刚付完帐走出超市，抬眸的瞬间却撞见一抹深蓝于不远处上下浮动，宛若停息于枝头的蝴蝶。我顿了顿身形，便加快脚步向那个方向冲去。
        “给。”我从袋中取出一瓶水递给你。
        你闻声抬头，眼睛因慌乱而微微泛红，和着紊乱的呼吸声怒道：“去买东西不会先和我说一声吗？手机呢，为什么不接电话……”
        我迎上你冰凉的眸，听着你语气里的怒不可遏，静静地笑开。你不由得止住话，耳朵泛起不自然的红光，轻咳一声：“走吧。”
        垂在身侧的手被你伸手握住，我出于本能地想从中抽离，反倒被你更为用力地握紧。“别闹，我可不想再绕车站跑上一圈。”你微侧过头，眼底流露出几缕担忧，扬起的深蓝衣角摩擦着手背，传来的暖意似流水般浸润住心房。
        我勾起唇畔，轻吟出声：“哥。”
【The secret.】
        其实，我一直都是明白的啊，你的不喜，你的嘲讽，这些自我遇见你起你便不曾隐藏过的态度。就如同我不曾唤过你的母亲一声“妈妈”而是以“长辈”代替所暗示的排斥一样，你同样光明正大地张扬着你对我的抵制。把两个破碎的家庭打散重组成为一个被称之为“家”的东西，多少显得可笑荒谬，不是吗？
        可后来，到底又是什么才令你变了念头——是那日我的泪眼朦胧？是那晚我近乎乞求的向你索要那副碎掉的茶具？还是多年的孤身在外让你明了其实有我这个妹妹并无什么不妥？
        这些年，你每每回来“顺手捎给我的”各色茶具，分明早就表露出你内心的温柔，可我不曾言表，你亦不愿提及，这感情于你我而言的意义重大。
        犹记得你当初拧着好看的眉，诧异问道：“你当真要它？”我用力点头的动作，让你眼中升起笑意——也许正因为这件事，你才会开始频繁地送我茶具。
        可我从不曾与你说起，我并不喜欢喝苦涩的茶水，对美轮美奂的茶具也毫无兴趣，当初的固执与执着只是因为那些镌刻在茶壶内壁的小字——“赠吾妹”，后面缀着你的名字。
        看吧，连上苍都不愿让我们互相隐藏了。而这份感情，我早就明了。
【The sea.】
        曾听人说，感情是一曲难以宣泄的歌，无法言表。可于我看来，有的感情是滔天巨浪，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；有的感情是涓涓细流，若有似无的轻拂着心田；有的感情则是一汪湖水，表面平静祥和内部却早已波纹粼粼……
        而我的爱，你所给予我的一切，不论是伤，是痛抑或是喜，是乐，它们都聚集到一起，汇成了溪，汇成了河，汇成了汪洋一片。
【Goodbye.】
        宽阔的车站大厅内，再一次响起了机械的女声，我立在检票口外目送你没入人流。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你的最后一块衣角挤出我的视野，震得眼眶微微泛红。突然流动的人群中伸出一只手在高高地摇晃，一下又一下，轻轻的摩擦着我的心。耳畔回响起几分钟前你沾染了阳光的声音“等我回来”。
        泪，决堤而下。
        我的爱，请放心。我会煮好水，泡好茶，守着你自以为是的秘密，在这里等你回来。
【Yes.】
        我的爱
        前路那么黑
        那么险恶
        能不能一直陪着我
        陪着我走完它
       
        你会的对吧
        会陪我一直一直走下去的
        对吧
        哥

jancks

很有诗意，文笔非常不错啊